有女友去国贸那边应聘工作回来,一脸幸福状地向我描述,地铁站里全是帅哥,地面上更是临风玉树站成了森林,让她的小心灵经受了一次美的洗礼,她晕乎乎地回来了,对那些西装革履、散发名贵男用香水味道、气宇轩昂的白领男人们再三再四地概叹:“F4那算个啥,肚里没货,只知卖相,看看人家,啊,那才叫自信来源于知识,气质来源于财富……” 我打断她语无伦次的胡说八道,问她工作有戏没戏,她说,“凭我的英语水平,能没戏吗?!”
过几日,女友去上班。再过几日,女友辞职。我问为个啥,她说,她是属于海淀区的好市民,与朝阳区那个高级白领集居地格格不入。
“她们化妆都太精致,显得我象个黄脸婆,她们中午在洗手间用的是外国带回来的化妆品,我用的是外国牌子国内生产的东西,她们早餐吃意大利浓汤和甜点,我吃的是小笼包子跟豆浆……”女友愤愤地数落着,“非穿职业装不可,我的那十来条仔裤算是没有用武之地了,你看看我的可怜的脚,被高跟鞋折磨得都变形了,封建社会摧残人也不过如此了吧。靠,就这样,她们还说我搭配得不对,灰衬衫不能跟紫色外套一起穿!”
我说,“这有什么关系,这跟一份好工作有什么关系?你啊,也太注重技术层面的问题了。” “我郁闷……”女友象迷路的孩子一样:“我还是在海淀这边找工作吧。在这儿如鱼得水,要多自在有多自在,加班也愿意,你知道吗,他们东边儿啊,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我立马制止了她的人身攻击:“别瞎说!都是首都人民,哪儿来的种族歧视啊?”
女友几乎声泪俱下地声讨:“不是我啊,是她们等级观念严重啊。你看咱们这儿,上亿身家也穿着懒汉鞋去小馆儿吃京酱肉丝儿,谁也不怵谁,你有钱那是你的事儿,我有技术是我的骄傲,可是东边儿,什么都攀比,连丝袜的牌子都比,那天我戴了我奶奶给的玉镯儿,被她们笑话了个半死,什么老土啊什么没品啊,好象她们生下来就在钻石堆里长大的,如果我稍微有个行差踏错,那就要沾污了她们的小资阵营!”
我笑:“傻子,现在小资过时了,都兴BOBO了啦。”
“呸!什么BOBO,以为这个周末去怀柔爬山,下个周末去音乐堂,就又波西又布尔?上班的时候照样抢单,照样勾心斗角,照样背后传谣言,不过是改成了用英语传!算了算了,我不是那林子里的鸟儿,我还是安心在海淀做技术吧,加班累得贼死也比跟人打交道好啊,大家都埋头干自己手头的活儿,人际关系淡如水,很舒服的,我爱穿什么穿什么,只要活儿做得漂亮,老板照样给加薪,我是再也不去高尚区了。”
于是,一场散漫悠游族向精致优雅族的伟大试探,便以失败告终。
现在,我的女友悠哉游哉地溜达在北四环路上,在中关村的古怪雕塑前吃三块钱的冰淇淋蛋筒,周末时她在北大清华之间流窜,到处寻找新锐欧洲电影放映地。
有时候去电影学院旁边的“NASA”或者民族学院旁的“火山”蹦迪,在一群孩子的青春狂野中,她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她穿着从学院路服装市场三十块钱买回的T-S,裹着她年轻的骄傲的身体。她素面朝天,在风里露着最真实最娇嫩的肌肤。她每次都在地铁站给盲眼歌手几块钱,她在过街天桥上买D版DVD,她爱看周星驰爱听王菲,她用公司名称抬头的信纸给妈妈写信说北京下雪了,她爱看樱桃小丸子却从不见人就讲“酱紫”,她除了黑白灰三色还会穿红色碎花的厚毛衣象冬天里最漂亮的一头熊……
她不过感恩节不过复活节不过万圣节,在不是情人节的日子里收到玫瑰也很开心,平安夜十点半上床睡觉,因为第二天还要上班。
她会带着笔记本电脑去北理工南门的“雕刻时光”做程序,叫一壶薰衣草茶渡过一个略带疲惫的下午,低声跟咖啡馆里打工的女生商量,“能不能把《加州旅馆》换成神秘园?我今天忘带耳机了……”她把三里屯留给都市里最糜烂最空泛的眼神,把哈根达斯留给都市里没有味蕾却能言善道的巧舌,把不地道的红酒留给都市里最不规范却感觉最好的手势。
同学聚会的时候跟从前一样包饺子。还是最爱吃路口小馆子的羊肉门丁儿,一口气能吃六个。人大的食堂有一道铁板牛柳最好吃,农大食堂的红烧鱼很地道,最喜欢的是语言学院的图书馆,可以端饮料进去喝的,最满意的是地质大学的操场,公司的足球赛都是在那里进行……那郁郁的林荫道,金子一样的笑声啊,那青春的乌发、如玉的容颜,几个流浪歌手,几个校园诗人……让我们堕入这个梦中永不醒来。
凌晨一点,中关村的“永和豆浆”店里,灯火通明,加班的IT们在这里吃宵夜,男孩子与办公室里他暗恋着的女孩子一起,就着鲜肉馄饨和一小篮儿鸡柳,说着公司里今天的笑话,他怜惜地看着她